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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年夏末秋初,嗜赌如命的妻子和她的牌友双飞了,那年女儿只有六岁。我住院回到家中,竟然没有认出突然站在我面前的女儿,她双眼深陷,愈发消瘦,近乎走样了。后来我才知道,她在妈妈打牌期间,饿了啃烧饼,渴了吃冷饮,困了睡桌子......
为了不影响我的工作,父母暂时接管了我的女儿,尽管她极不情愿。
每天班后的黄昏是我和女儿小聚的时刻,在父母家吃过晚饭,她总要随我回家一趟。
也许是久别添陌生,也许是路断人稀的缘故,往日必经两家之间的便捷小道如今杂草丛生,荒芜的令人心寒眼酸。
女儿失去了往日小鹿般的活泼,低头尾随着我,穿行在比她还要高的草间小路上。善感的我总是猜想她的内心:此刻才知道原来在母亲的心目中自己是那么的多余啊......
物是人非。远处秧歌队的锣鼓声依然喧天,商芳会的秦腔唱段高亢、激昂、悲壮,派生出许多凄凉和感伤。
女儿不再和院中的伙伴玩耍,眼光躲闪着一切熟人,沮丧的她失落而自卑。
回到家,女儿默默无语的坐在我的身旁,看我洗几件衣服,煎几遍中药,有时候拥入我的怀中,静静的听着音乐。总之,要和我呆一会。
时间过得很快,一会天就擦黑了,有时不见女儿“回去”,不是侄子来催就是二老上门无情的指责吆喝,孩子可怜兮兮,我心里也不是滋味,无奈伴笼罩我们。
天越发黑的早了,刚回家一会功夫,夜幕已经降临。蜷缩在我怀着的女儿突然拉着哭腔难过的提示我:爸爸天黑了!说完泪水潸然而下。望着窗外的夜色,我清楚女儿怕天黑,怕分别,又怕爷爷奶奶的责骂。我也舍不得女儿走,抱她坐在外面的套间,随时准备送她出发。碟机里播放的儿歌中《校园的早晨》、《爸爸的草鞋》和《妈妈的吻》等等老歌曲让她伤心不止,不停地抹着眼泪。“该走了”,我小心翼翼的提示她。女儿难为的说:我再听两首就走。两首歌曲后,她又央求我:爸爸我再听两首,然后是再听一首......我默然的顺从着她。别,就是这么的艰难!
为了不使我们双方难过,避免老人的责骂,聪明的女儿总会在天黑之前主动回到爷爷奶奶家。我们两家相距不到十分钟的路程,女儿每次让我把她送到居住区门口便独自一人顺公路回去。她每走几步都会转身看看站在路口的我,反复的喊道:爸爸回去。望着她小小的背影渐行渐远,直到变成一个小黑点,我心如刀绞。在前方的拐弯处,她停下来喊道:爸爸快回去,我到了。说完消失在夜色中......
这种情形持续到中秋以后,那时候可以说放下碗天就黑了。父母似乎想到了什么,变得通情达理起来,每天让孩子和我待够一定的时间,然后让侄子来我家接她。有人接送,乖巧的女儿几乎连门也不让我出:爸爸别送了,你身体不好,外面风大!我走了!我站在门口看着她和哥哥绕过门前的煤堆结伴出院而去......
【后续】
冬天来了,我和父母都不赞成孩子回家去,女儿总找着各种理由和借口非得跟我回家一趟,不论风高天黑,不论冰天雪地。回到家,装模作样找橡皮寻铅笔或者浏览着房间每个角落,仿佛一只落群的小雁在空巢里寻找着什么,我想应该是回忆吧?!
其实,经过这些黄昏我清楚一点:女儿回家无非是渴望能够得到意外的惊喜,希望在逗留中等到一个人能够突然出现......
当年冬我再婚了,本想把这段刻骨铭心的记忆写下来,受到对方极力的反对和阻挠,终成愿望。
时隔十年,蓦然回首,往事历历在目,犹如发生在隔夜之昨。这十年是一个艰辛的历程,用这篇文字定格那段血色的黄昏,也算是一个纪念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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